2007-05-15 10:52:11

真實片刻 發現真實問題

作者/輔大企業管理系副教授 周宗穎

在這裡，
環境異常簡陋與匱乏，
但空氣卻那麼的清新乾淨；
來自各種不同的文明，
但溝通卻那麼的順暢無礙；
每天都有不同的組合，
但卻一樣那麼的秩序井然；
只做了重覆簡單的事，
但你卻得到那麼大的回應；
只是回以輕輕的微笑，
但你卻感覺那麼大的獎賞；
進來那時全然的無助，
走時卻是那麼的安寧祥和。
來過的人都會知道，
這一切都因為遇上了天使！

在外面，
明明是悠久的精彩文明，
可是眼前卻明顯的落後；
明明有豐饒的自然環境，
可是生活卻明顯的貧困；
明明是聚集了眾多人力，
可是人多卻成了大災難；
明明是熱情的招呼款待，
可是店家卻只做小生意；
明明是聰慧過人的臉龐，
可是青年卻淪落在街頭；
明明是生活辛勞且困苦，
可是人們卻總安之若素。
眼見的人都會猜想，
難道這一切都在等待天使？

在中間，
拒絕一般照相，雖然被照者十分歡迎；
拒絕大額捐款，雖然物資的確是匱乏；
拒絕新穎機具，雖然機具的確是有用；
拒絕過度擁抱，雖然擁抱的確被邀請；
拒絕寵愛街童，雖然他的確熱情可愛；
拒絕施捨婦女，雖然她的確殷殷期盼。
經驗的人都會猶疑，
是不是得去辨別不同天使？

紀事報十三期，嚴神父的「清貧、簡單、愛」，記錄了「垂死之家」的服務學習之旅，我這個俗人也有幸參加了，回來後我寫下「無助遇上天使─經驗垂死之家的真實片刻」心得短文。現在，容我用俗世的眼光，再用那我以為的真實片刻，去發現我以為的真實問題。

短文第一段，我同樣看到來自世界各地不同文化、不同語言、不同背景、不同年齡的志工，來了又去，每天不同組合，但所有不同都不影響秩序，簡單付出、豐碩收穫、最大祥和，五十多年了一樣真實，俗氣如我，看到了，一樣感動。第二段，視線移往外頭：文明古國、溫暖豐饒、人口眾多，眼前卻落魄、貧窮和混亂。對照「芬蘭驚艷」中那個北海小國，簡直地獄與天堂，獨立不滿百年、平原長不出好食物、湖海養不出魚蝦、人口不及台灣四分之一，反倒是強盛、富裕與安和。進一步比對，我在印度經驗的是：舌燦蓮花似的New Market店家，遠到幾百公尺外來招攬我這樣的外國客人，就算本來就知道根本沒有我要買的東西，仍然死命拐騙。果真要買個小東西，開價竟是成交價的十倍，幾經比價、拆穿、成交後，店家一副理所當然，臉上一點也不紅。然而吳祥輝先生經驗的芬蘭卻是：房東沒見過他們倆位外國的短期房客，就把房子租了，更別提完全沒有什麼預付租金或押金的問題。租車公司的業務小伙子更是神奇，成交、付錢、驗車後，才發現兩位外國顧客不會手排，竟然充滿歉意、熱心且不厭其煩地，忙著為他們轉介其他車商。到這裡我似乎看到了一個可能的問題。

過去在教授看似算盡機關的策略管理或相關企業課程時，我總是強調企業問題的本質無它：尋找價值創造方案，分享所有利益關係人。簡單地說，就是去做「公德」。那些才剛涉世的年輕朋友們總有些疑心，是否唱高調和不切實際？

回到第三段的矛盾現象：充滿愛心的各國志工，總被資深志工諄諄告誡：在院區內，不能這、不要那，擔心的是受助者過度期待，滋長依賴的苦楚，擔心的是幫助者過度熱心，燒盡賴以維繼的真愛；在院區外，不能這、不要那，擔心的是寵愛的行為，更把單純的幼童從學校拉向街頭，擔心的是施捨的行為，更把操控的黑手招引到婦孺背後。這樣的矛盾更讓我確信的確是個問題。

學習結束回到台灣，貧困之地有了新的使者，孟加拉尤努斯因為鄉村銀行(Grameen Bank)幫助六七○萬貧困借貸者脫離貧困，再獲諾貝爾和平獎。特別的是這位學院出身的銀行家，用的竟是最簡單的商業模式，年利潤五五○萬美元就是證明。

下次走回講堂，我再說企業問題就是做公德，請相信我這個俗人，沒有唱高調、談理想。聽我自信的說，也許德蕾莎多少啟發了我俗不可耐的心靈；但尤努斯見證了另一個可能的問題，就像普哈拉指出的那個「金字塔底層大商機」，實踐過的尤努斯說：「否定十五億窮困者的想法、生產力和創意，實在是巨大的損失！」我想在那真實片刻，我看到了真實的問題。